这天晚上,我亲自导演了一起比窦娥还冤的冤案,蒙冤的窦娥是一只鸭子,而我,则是这起冤案的刽子手。今记录下来,是为《鸭儿冤》。
还是从头说起吧。前天开开心心地买了两只土鸭,据说是在大山里用山泉水喂养的,当时因为挤不出那么多时间,就先杀了一只,另一只本想第二天就杀的,但杀第一只时发觉油多了点,虽然肉质甜美爽滑,但是又担心吃了长膘,就萌发出一个主意:多养两天,让它饿瘦了再杀。
第一夜无事,第二天特意给它喂了一次水,亦无事。第二天晚上,正好是周末,晚八时至十时,在葫芦丝兴趣班学吹了两个小时,回到家洗漱完毕已是十一时有余,打开手机相册,精选了今天拍的校园美图,分享到朋友圈,就到了十二时,已经大大超过了正常的晚作息时间,躺在床上虽倦意甚浓却无法入睡,大脑里全是葫芦丝曲的旋律。平日里,只要超过晚十二时才躺下,就较难入睡,何况又经过两小时的音乐刺激?多次类似经验告诉我,今晚又将难以成眠了。于是翻来覆去,惯用的腹式呼吸催眠法,背书催眠法都不奏效。每次晚上吹曲唱歌回来都兴奋得睡不着,看来音乐就是最强的兴奋剂。无怪乎有人养鸡时为了让母鸡多生蛋就想到不停地给鸡们听音乐的法子,让鸡们兴奋得把晚上也当白天,勤奋地生起蛋来。惜命的我可不想要这样的兴奋,心想以后唱歌吹曲都得悠着点。
话说这个晚上,好不容易辗转到刚有点睡意,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叫唤声,一声长一声短的,仿佛是鸭子的叫声,似乎是从楼下传来。想到鸭子,我突然触电般地倦意、睡意全消!莫非正是我关在一楼柴房里的鸭子么?这可怎么了得?此时夜深人静的,叫声特别地刺耳,会不会把熟睡的人们吵醒?想到此,我惊坐起来,拿过手机一看,已是凌晨两点了,还有四个小时才天亮。如果鸭子一直叫唤不停,被吵醒的人们像我一样睡不着,不是很痛苦吗?想到这,我立即想冲下楼去把鸭子捉上来杀了。但转念一想,半夜三更的杀鸭子,太滑稽可笑了,暂时忍一忍吧。说不定鸭子是受了什么惊吓才叫的,因为前两天都没见它叫呢?再说,凌晨两三点人们都处于深睡眠,一般不会被吵醒,于是又重新躺下。
此时有心事,更加睡不着,懊恼着白天为什么没想到鸭子晚上会叫?特别是饿了两天之后?以致现在骑虎难下。正想着,又是一阵叫唤声传来,我一阵心跳加速,冤家呀,你就不能附和一下我的心情吗?你再叫下去,我不就成了扰民罪人了吗?明天我有何面目见院子里的父老乡亲们?院子里住着三十户人家,年幼的只有两三个月大,年长的有六七十岁,不管长幼,只要干扰了人们正常休息,这个罪过我都担当不起呀!我在床上煎熬着,默诵着阿弥陀佛,希望不再听见叫唤,也希望以此催眠,让自己听不到叫唤。可是偏偏事与愿违,叫唤声还是很有频率地过一阵又来一次,这鸭子八成饿疯了,而我也急疯了!我的心脏快要受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我非急出病来不可!我真的顾不上滑不滑稽的事了,霍地坐起来,非赶紧杀鸭不可!
我找手电的时候动静大了一点,吵醒了熟睡中的咱家老刘,我三言两语说了大概,他劝我不要冲动,他这不也没被鸭叫吵醒反被我吵醒的吗?已经四点多了,睡一觉等天亮再杀不迟。可是我哪里睡得着?叫他安心睡觉,不用管我。我拿了手电,轻手轻脚地开门下楼,轻轻打开柴房门,怕惊动别人不敢开灯,用手电照射那只鸭子,只见它静静地趴在笼子里,心想算你识趣,这会儿不叫!我一伸手抓住它的脖子,握住它的嘴巴,没给它最后发声的机会,就这样提上楼,开了半夜杀鸭的戒。
我不是佛徒,深明鸭子本就是养来杀,供人食肉的,没有什么忌讳。多年以前,我也不是杀鸡杀鸭杀鱼的刽子手,手上没沾过鸡鸭鱼的鲜血,可自从老刘龙体欠安之后,我毅然决然地担当了杀鸡杀鸭杀鱼的重任,这些年手下也有许多命案,生活这一优秀导演,总是适时教会一个人不断扮演不同的角色,譬如我,就很快被它教成了女汉子。以前老刘杀鸡,我常当助手,帮着捉鸡,还经常捉不稳。如今我杀鸡杀鸭根本无须助手,自个手脚并用,一只脚踩其翅,一只脚踩其足,一手抓其头,一手操那刀,一割一个准。今晚的鸭子就是这样惨遭毒手的,至死也没有申诉一声的机会。
前后不到一个钟点,我收拾干净,回到床上,盘算着明天给教师公寓的左邻右舍写一封公开的致歉信,为自己的一时大意给大家带来干扰表示歉意,请求大家的宽宥。想到这里,我心安了许多。就在我心安理得地准备好好补一觉时,突然一阵熟悉的叫唤声传来,正是之前以为的鸭叫声!咋的啦?鸭子不是杀了么?杀死的鸭子还会叫?我坐起来侧耳细听:不错!正是先前那种叫唤声,时长时短,如泣如诉,停了片刻又叫一次,我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一整夜的鸭叫声,压根就不是我那只鸭子叫的啊!这么说,是我错怪它,错杀它了,岂不冤哉枉哉?!我的这可怜的鸭呀,你比窦娥还冤呀!虽然我知道你迟早都得被杀的,但如果不是今晚失眠的我,你至少可以多活几个小时,而且不会背上扰民的黑锅,而我也不至于莫名其妙地成了让你蒙冤的刽子手,我也是冤哪!
本来要写给父老乡亲的致歉信,变成写给鸭子了。可怜的鸭子呀,请你原谅我吧,为了民安,宁可我负你,也不想让你负天下人哪!